择了无脑挺我——她们可以说是我这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唯一的慰藉。
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们一样包容。
除了流言外,我也遭遇过其他一些不好的事情。
大约是在九月中旬,有一次我下楼吃饭,刚下两三层台阶,就被人从背后猛得推了下去。
那人显然是故意的,用的力气极大,我当着周遭那么多人的面一路滚到楼层平台才堪堪停下。
对于跌下楼梯这种事我有些ptsd,加上身体摔得特别疼,我一时半会没能站起来。一声声惊呼包围着我,我倒在地上狼狈又痛苦地呻吟。在同行的朋友跑下来之前,平台上先有人把我搀了起来——也不是所有人心肠都坏——待我靠着扶手站稳,那个善良的同学便又退回人群中。
或许在知情人眼里,我已经是个品行不端、心术不正的坏女生了,所以他们可以对我施以援手,却不敢和我离得太近。我污秽的名声仿如病毒,他们担心被传染,然后也被排挤。
我倚着扶手望向台阶上方,一个全然陌生的同学直挺挺站在那里,盯着我的双眼中满含轻蔑鄙夷。
我朋友冲过来问我有没有事,而后其中一个又迅速飞奔上去跟推我那人理论,结果那人居然比她还理直气壮,张口闭口就是对我不堪入耳的侮辱。我朋友气不过,饭也不着急吃了,站在楼梯上跟人越吵越凶,正你推我搡地要动起手,刚吃完饭回来的教导主任就被争吵声引了过来。
我们一伙人都被主任带去了办公室。
那人到了办公室也依旧满口脏话,说我是乱伦的变态,让学校开除我(我感觉就是个反对乱伦的激进派),当时办公室里除了主任还有两个老师在,我不知道学校的老师主任校长等等晓得不晓得我和我哥的事儿,但这下他们该都知道了。
主任让那同学跟我道歉,要不就写三千字检讨。那人不情不愿跟我道了歉,然后连同我朋友们一块儿被主任撵了出去,只留下我一个。
主任把我妈叫到了学校。
我妈是个好面子的,一向很怕家丑外扬,但事已至此想遮掩都遮掩不住了,她索性把主任和老师当成救命稻草,恳请他们教育教育我,让我走回正道。
主任和我妈一拍即合,然后把我送到了校心理医生那儿。
——恕我直言,我们学校心理医生的水平真的只能说是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,跟我以前咨询的医生比差远了。
那个女医生跟主任互相配合,温声细语地对我进行了一个小时思想教育。我感受到的只有凌迟般的羞辱。
之后大概一周左右,主任每天都会把我叫去,重复以上行为。
他们没能感化我,但这样循环不断的洗脑确实也起了点作用。
我开始对我和我哥的关系感到羞愧,甚至耻于回忆过去的甜蜜。
我仍然爱着他,可我不敢再去感知这份爱,我把对他的感情深埋在心底,像把一株茁壮的秧苗埋回土里,再拼命堆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沙土,生怕见光。
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,我低头对他们说,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,我和哥哥乱伦其实是因为青春期一时冲动,并且缺乏家长的管教约束,现在有了您的教导和父母的看管,我以后不会再跟哥哥越界。
我反复说了数遍,他们才总算放过我,给我免了这每天一次的洗脑。
看到这里,会不会有人为我鸣不平?觉得这事儿曝光出来以后,只有我在学校受苦很不公平,我哥应该也来体验一下才对?
我也这么想过。
但假如我跟他情况翻转,我去上大学,x留在学校承受流言蜚语,x绝不会过成我这窝囊样。
x这人……怎么说呢,虽然他自从回来以后就开始热衷于社交,并且交友面也越来越广,但这绝大部分要归功于他的外在条件,而非内在。
换言之,他跟人交际全凭智商,而不是情商。他能分析出如何最快跟一个人结交友情,也能投其所好地弄虚作假,让人乐于跟他作伴,却绝对不会因为“我要和这个人交朋友”、“我和这个人是朋友”而去体谅和理解别人的情感和处境。
他缺乏共情能力。
这大概也跟他天生就比较聪明有关,他内里冷漠的性格从没变过,与生俱来的聪慧又使得他颇为自傲,还常受人追捧,所以总是处在一个睥睨别人的位置上——
假如你进了一个专门收留智障儿童的地方,你也许会出于爱心帮助他们,和他们聊天说笑做游戏,但是当他们笑你愚蠢无知的时候你大概率是不会生气的,因为你在意识里就认定了你的认知高于他们。哪个情绪稳定的大人又会跟不懂事的小孩儿动真格的?
所以在x的思维里,永远只有目标,以及达成目标的手段,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怎么说,对他来讲还没路边一只呱呱叫的青蛙聒噪烦人。
留在学校里的要换做是x,他说不定还会混得更风生水起——毕竟他一直想让全天下知道我俩在交往,这样就没人再烦他了,也没人再追我了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