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一条佐证便是：此人还给自己象征性起了个汉文名字，连下战书都不忘了写上。

&esp;&esp;具体的他已记不得了，只记得听着不大吉利，别别扭扭，不似人言。

&esp;&esp;自听说以来，他已拉着荣清笑了几十天，刻薄的话都说尽了，仍觉不足——这些天的交战虽多顺利，可伤亡也是真真切切见着了的。

&esp;&esp;眼见着几日前还与自己一同谈笑的兄弟们伤了残了挂了彩，他倒觉得能把人活活说死才好！

&esp;&esp;白蓉镜眼睛往前捎着，余光盯着后面阵型，耳听着远方的鼓角声信号，还要腾出精力来回他：

&esp;&esp;“应当在阵前。”

&esp;&esp;“一者旗子陵好大喜功，凡事喜欢冒险；”

&esp;&esp;哦对，“旗子陵”。

&esp;&esp;学也不学得明白些，谁家把什么陵啊墓啊的字往名字放？

&esp;&esp;一看就是可悲的异族人。

&esp;&esp;“二来北狄讲求贵族上阵，权责同轨，愈是高贵的愈是必要参战。”

&esp;&esp;“他即便是不想，也会被下属架上来的。”

&esp;&esp;这是抹黑敌人的说法了，白蓉镜心里清楚。

&esp;&esp;实际上那鞑子的新主虽然大逆不道，弑父杀兄，却是个向来有英勇之名的；

&esp;&esp;都说是天上的什么星星托生来的，否则也不会拉的起来那么多拥护者，囫囵混了个汗位坐。

&esp;&esp;如此名声，又急着确立自己的地位，亲征当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。

&esp;&esp;杨驻景哼笑一声：

&esp;&esp;“若是能把他留在这……”

&esp;&esp;白蓉镜看他一眼，似乎是觉得这想法有些太过不合实际了，但到底还是认真回道：

&esp;&esp;“北狄近来已经两次易主，中心地位的家族内部自相残杀，人员凋零……若是再丧一位，估计会更加乱起来了。”

&esp;&esp;“也就是说能让他们多消停几年了？”

&esp;&esp;杨驻景不知从哪摸出根草棍儿叼上了。说话间，草杆上唯一的一片叶子跟着上摇下晃。

&esp;&esp;白蓉镜点头，对这位祖宗下一步的动作有些不太妙的预感：

&esp;&esp;“是，但……”

&esp;&esp;“但旗子陵虽然亲临阵前，但周身护卫的将领也不会少？”

&esp;&esp;杨驻景从善如流接上下半句，满眼跃跃欲试。

&esp;&esp;“我晓得了，不会让弟兄们犯险。”

&esp;&esp;白蓉镜欲言又止，再三思考过，还是没把“那你能不能自己也别去冒险”这种话说出口。

&esp;&esp;虽说军中一向一视同仁，并不分谁命贵谁不该死。

&esp;&esp;但这毕竟是国舅爷托给他的，侯府嫡长的世子。真在他这玩脱了，怕是也十分不好交代。

&esp;&esp;所幸主要兵力始终被牵制在主战场那边，也并没有给小侯爷去造作的机会。

&esp;&esp;眼见着日头西沉，厮杀声也减弱，该是到了鸣金收兵的时辰了；

&esp;&esp;白蓉镜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算是晃晃悠悠，接近落地……

&esp;&esp;……

&esp;&esp;天际线处陡然晃出几个散乱的人影。

&esp;&esp;米粒儿似的大小，渐渐涌出更多，密密匝匝，在夕光中投下尖而长的影子。

&esp;&esp;如水沫，如游萍，在激流中冲得散碎；

&esp;&esp;中心动荡不已，边缘则如纸灰末子般渐渐剥蚀，片片消减，趋于虚无。

&esp;&esp;杂着些哀嚎声，叫骂声，含糊难懂；

&esp;&esp;步调混乱，偶而还发生几起互相践踏，血肉横飞的惨剧。

&esp;&esp;俨然是无可回转的败势。

&esp;&esp;楚军的得胜号角已高声吹响，怒如万鸟齐鸣，久久荡于平野之间。

&esp;&esp;待到那一小支败军终于将能甩脱的累赘都丢开，突出来的只剩下几十人，盔甲繁复雪亮，紧紧拥簇着中间一人；

&esp;&esp;虽然颓势难挽，但尚看得出是精锐中的精锐。

&esp;&esp;各个都披着一身赤红，脸也淹在血里，几乎看不清五官，只读得出狰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