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婉琉让人套上车,等到了宫门,这回也不用找春晓,只向守门的将士递了个话儿,果然片刻之后,便有人开门放行。
&esp;&esp;昨夜下了一场大雪,今晨雪虽停了,但北风卷得正紧,风声在耳边呼啸。白雪覆盖着深红宫墙,满目都是玉树琼枝。
&esp;&esp;外面冷得人牙关打颤,承恩宫里却暖和得不像同一个世界。
&esp;&esp;婉瑛坐在一把紫檀太师椅上,身下铺设着坐褥,脚下踩着脚踏,腿边还有一个熏笼,正开门赏着雪景。兴许是怕她冷,腿上还搭了一块白狐皮毯子。
&esp;&esp;远远看着,贵气逼人,不可同日而语。
&esp;&esp;婉琉跪在门外,信由春晓递到婉瑛手中。
&esp;&esp;她展信读完,信由指尖血写就,满纸刺目的鲜红,字字泣血。她读得平静,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,随手将信放在炭火上,火舌卷上信纸一角,不一会儿就烧成灰烬。
&esp;&esp;“恭喜你大仇得报。”
&esp;&esp;婉琉冷漠跪着,眼神里尽是尖刻恨意。
&esp;&esp;“如今可放人了罢?”
&esp;&esp;婉瑛拿铜火箸儿拨了拨炉子里的灰,语气淡淡:“妹妹来晚了,人刚送去慎刑司,听说那儿的公公动手利落,这会儿工夫,想必都下完刀了罢?”
&esp;&esp;“你!”婉琉骇然抬起双眼,“我娘都被你逼得上吊自尽了!你还是不肯放过昀哥儿?难道你要将我们一家人全部逼死才甘心?”
&esp;&esp;一个宫女立即上前,啪地赏了她一耳光:“娘娘面前,岂能容你如此喧哗!”
&esp;&esp;春晓摆摆手:“拖下去。”
&esp;&esp;两个小太监插着她的两腋,将人拖了下去,在雪地里拖曳出长长两条痕迹。婉琉直到被拖走时还在声嘶力竭地叫骂。
&esp;&esp;“慕婉瑛!你弑杀血亲,逼死嫡母,你这个狠毒的女人!你会不得好死的!苍天在上,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——”
&esp;&esp;尖利的嗓音回荡在庭院中,久久不曾散去。
&esp;&esp;婉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门外,脸色比外面的雪还要苍白。
&esp;&esp;春晓不由得有些担心:“小姐,她胡言乱语,你别吃心。”
&esp;&esp;婉瑛低头瞧着自己的手,若有所思。
&esp;&esp;人人都说她是宠妃,在宫里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可实际上,她从未利用皇帝的宠爱去做过什么恶事。她胆小,怯懦,缩在自己的壳子里,她以为只要自己关起门来老实过日子,世事纷扰就找不上她,可她却忘了,这是个吃人的世道,她若示弱,群狼齐聚,要撕咬她的血肉,将她啃噬得体无完肤。
&esp;&esp;既然如此,她何不坐实了这“妖妃祸水”的骂名?地位卑下又如何?人人皆怕她背后的皇帝,皇权这把利刃,实在是太好用,从前她这双手,干净得不惹尘埃,从今以后,也沾了人命血腥了。
&esp;&esp;“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,手握权力,原来是这样的滋味……”
&esp;&esp;“小姐……”
&esp;&esp;话未说完,只见一大口鲜血利箭般从婉瑛口中吐出,随后她身子往前一栽,倒在地上,人事不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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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婉瑛好似身处熔炉里,底下架着一座柴山在烤,烧得她浑身滚烫,人都要融化了一样,精神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,但耳边又能清晰地听见人声。
&esp;&esp;“你说只是小小风寒,用药驱散便好!那为什么还不退烧?”
&esp;&esp;这掺着浓浓怒火的声音是皇帝的,他又在生气了。
&esp;&esp;承受他怒气的人真可怜,是谁呢?但愿不要是春晓。
&esp;&esp;回答他的是太医战战兢兢的声音:“回……回皇上,药灌不进去,灌了也会吐出来,微臣无能……”
&esp;&esp;静了片刻,姬珩道:“走开,让朕来。”
&esp;&esp;唇间又塞进来一勺苦涩药汁,婉瑛紧闭牙关排斥,汁液顺着嘴角流下去。有人替她擦净,紧接着,一张冰凉的薄唇贴上她,将药汁渡了进来。
&esp;&esp;真苦啊,想要吃糖。
&esp;&esp;阿娘,给小九一块糖罢。
&esp;&esp;婉瑛本能地想要吐,却被带着薄茧的粗糙掌心堵住嘴。
&esp;&esp;“不要吐,小九,朕求你了,吞进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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