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燕跟她同龄,但个子比她矮了小半个头,蹲在水井边瘦瘦小小的,但放在她身边的衣服却有两大桶,林飞鱼想象不出来她是怎么把这么多衣服洗干净的。
海燕看到大白兔奶糖,眼睛亮得跟晚上的星辰一样:“这糖你真的要给我吃吗?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大白兔奶糖。”
林飞鱼点头:“都是给你的。”
海燕把奶糖接过来,急切扒掉外面的纸丢进嘴里,下一刻满足的眯起眼睛:“我捡过我两个弟弟丢掉的糖纸来闻,就是这个味道,特别香。”
海燕吃完一颗,舍不得吃第二颗,她看着林飞鱼说:“我知道你,你是林老师的女儿。”
林飞鱼吸了吸鼻子说:“我爸爸不在了。”
海燕学她吸了吸鼻子说:“我知道,跟我妈妈一样死了。”
接着两人都不说话。
对于两个还没十岁的孩子来说,死亡这个话题超过于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沉重。
女孩子的友谊简单又美好,今天你给我送颗糖,明天我给你送点小饼干,手拉手就能成为好朋友。
不过海燕没有饼干可以送给林飞鱼,于是她说:“我给你唱段粤曲吧。”
说着不等林飞鱼点头,海燕就张口唱了起来:“夜沉沉,我难辨方向,路茫茫,我投奔何方……1”
林飞鱼问道:“你唱的是什么?”
“我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,我家隔壁王爷爷的收音机在唱,我就跟着唱。”海燕停下来挠挠头,说完又继续唱了起来,“猛回头,但见灯火光,莫不是,阵台府有人追赶上……2”
林飞鱼听不懂海燕在唱什么,但她觉得海燕的声音一会儿像广西的山路,蜿蜿蜒蜒,一会儿又像广西的山,高低起伏,响亮又有力。
海燕把剩下一颗大白兔奶糖寄放在林飞鱼这里,她说带回家肯定会被弟弟给拿走,等她下次想吃了再去找她。
林飞鱼应好,不过回头她也想起自己的地方好像也不保险了。
春节来临之前,海难的抚恤金终于发下来了。
抚恤金一发下来,林家大房就再次登门。
林毅德一来就提出了两个要求,一把抚恤金全部交给他们大房,二他和妻子要搬过来住。
李兰之觉得他这是在想屁吃。
她站起来,从五斗橱上锁的抽屉里面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抚恤金,放到他面前说:“这里是两百元,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。”
林毅德一听这数字就光火了,“我们是有成的父母,你却给我们不到一半的钱,李兰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?”
李兰之冷笑道:“我要真没良心的话,那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。”
林毅德一拍桌子,站起来直问到她脸上:“李兰之,你都已经改嫁给别人,你有什么资格分有成的抚恤金?”
李兰之把身上的围兜摘下来往桌上一摔道:“我什么时候说我分有成的抚恤金了?剩下的两百五十五元我会留给飞鱼,一部分用作她读书的费用,剩下的等她长大后给她做嫁妆,飞鱼是有成唯一的孩子,他要是在的话,肯定会给飞鱼准备好嫁妆,如今他走了,他的抚恤金留给飞鱼有什么不对,还是说你这个做爷爷的会给飞鱼准备好嫁妆?三转一响你准备出什么?”
林毅德铁青着脸:“等飞鱼长大了,我自然会给她准备嫁妆,反倒是你,就不说有成尸骨未寒你就急着改嫁,当初飞鱼还不到一岁你就嫌她命硬把她扔去农村,还几次三番想把她送给别人,如今你跟其他男人有了孩子,我可不信你会把钱花在飞鱼身上!”
屋里气氛紧张了起来。
李兰之突然笑了:“前几天的报纸不知林叔看了没?上面说外省刚抓了两个偷听境外电台的人,准备从严处理。”
林毅德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:“你别动不动就拿这东西来威胁人,我们要是出了事,你也讨不到好。”
李兰之说:“若非被逼到绝路,谁不想过好日子?林叔要是不怕,大可试试,大不了大家一起鱼、死、网、破。”
林毅德气得浑身发抖:“你……”
他突然想起李兰之小时候被他爸打断双腿的情景,那时候她好像还没十岁,就跟现在的林飞鱼差不多大,要是换成其他孩子被打断双腿,肯定会哭天喊地,她却不哭不闹,一个人爬着去中医馆让人给她接骨。
这女人身上有股让人害怕的狠劲,她对自己狠,对别人只怕会更狠。
雅姿一旦被举报,他的工作肯定会受影响,李兰之不怕,毕竟她有男人养她,但他和老伴两人没儿子,一旦没了工作,他们怎么活下去?
林毅德不敢赌,但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被捏住七寸,那样会显得他很窝囊。
于是冷着脸道:“今天我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,抚恤金给飞鱼用没问题,但若是让我发现你用在其他男人和孩子身上,我会把抚恤金全部要回来。”
李兰之点头:“没问题,你要是信不过我,我们可以写个凭据。”
林毅